2009/05/27
我會坐在那裡一會兒,什麼都沒思考,也沒呼吸.
......
然後她會變得愈來愈小、愈來愈小,然後我會漸漸看不清楚,然後她會消失在那棟房子裡,然後我會站在一小塊都是血的土壤上.
而我明白,我就要死在某個地方了.
時空旅人之妻, 奧黛麗．尼芬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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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有種感覺,
對於事物的恆常,平安的日子,可預期的告別,
失去了信心...
有時夜裡躺在床上,
數著自己的呼吸聲,按著胸口感覺心跳的搏動...
總是感覺奇異.
"會不會下一秒就沒有了?"
"當人生的中途，我迷失在一個黑暗的森林裡."
父親病倒的那一年,我常感覺胸痛...
忽然的.急遽的.撕裂的胸痛,
我總覺得那是一種轉化症,佛洛伊德式的,
忽然,在我毫無預期之時
急遽,在我措手不及之際
撕裂,我常想沒有那天的日子,是否還有其他
其他的,我的人生?
胸痛了一年多,
後來也就像來時,忽然的就好了,
直到最近...
最近又有忽然的胸痛,
不過很淡了,
時間果然可以治療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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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或許會被判死刑......我再也見不到妳了."
光代沒辦法當場理解祐一說出來的"死刑"這兩個字.當然,她知道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但是原本的意思已經從字面上消失,聽起來只像是"再見"兩個字.
光代抓起祐一顫抖的手.她想說話,卻說不出話來.他們現在並不是單純地在說"再見"."再見"還有未來.光代覺得自己犯下了不可彌補的大錯,拚命地握住祐一的手.
有什麼就要結束了.現在在這裡,有什麼確定就要結束了.
惡人, 吉田修一
但這,不熟悉的痛楚...
不熟悉的痛楚,在不熟悉的時刻...
我想到的,
不是什麼診斷,不是什麼治療,
而是
站著就能感到傾頹的姿態,
醒著也能看到睡著的夢境,
即使持續時也感到終結的不可知與必然...
還有唉我很不敢承認,
那些焦慮無可名狀的分離,
朱自清背影式的.
在每一個我選擇的告別,我沒選擇的分離.
我很害怕沒能來得及告別,
也嘗試過幾次認真的告別,
也許不再相見,明日隔山岳生死兩茫茫
生離死別的告別...
還有那些令人慚愧的依卡魯斯式的,
懷著懼怕又躍躍欲試,
焦慮與期待雜陳地告別...
告別...
必須要告別,
可以的話不只一次...
謝幕之後總是有encore不是嗎?
可是我是害怕告別,又害怕無法告別的...
因為只有告別才覺得到達終點,
否則永遠都是離開,遙遙無期的分離...
沒有告別的離開是一條繃緊的線,
從光亮延伸進無止盡地黑暗,
另一頭是拉著什麼呢?
總是有個什麼,會衝破黑暗,
會來到天光之下吧?
天可憐見.
天可憐見,
我害怕光亮蔓向黑暗的線,
更害怕你們緊盯著線頭消失之處.
不熄的眼光,
每一思及,使我消融...
"死而有知,其幾何離?其無知,悲不幾時,而不悲者無窮期矣!"
離開的與留下的,
我總是希望能夠當留下的,
至少是林覺民與妻訣別書式的希望...
"與其使我先死也,無寧汝先吾而死."
但我還是不斷地告別,
因為我是真的如此害怕,
我很害怕來不及告訴我在乎的人,我有多愛他們.
有時我會想到那些我無意的傷人的話,
那些我沒有認真聽他們說話的時刻...
那些我想說而沒有說的話...
我在深夜裡懊悔,
昨天我說的話,我願意全部擦掉換成一句我愛你們,
你們知道我想說的吧?
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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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離開這裡的人至少可以告訴我們所愛的人,我們發生了什麼事、被埋在哪裡,以及我們在臨死前還在想念他們.
"你就是我所愛的人,哈利."
布瑞金說,"你是這世界的男人、女人與小孩中,唯一在乎我是死是活的人.
至於我在臨死之前想什麼,或我的骨頭在哪裡,那都不重要了."
極地惡靈, 丹．西蒙斯
我的焦慮無可名狀,其來有自.
然而讓我終於提筆寫下這篇的,
其實是這段文字...
我媽常跟我說,
她跟學生上課時,講到蘇軾的留侯論,
總會特別提"千金之子,不死於盜賊"這句...
提醒學生們,對他們的父母.他們的家人,
他們都是"千金之子",
身體髮膚,不死於盜賊暴亂...
總是在我遠行的時刻,在我涉險的時刻,
這些話會浮上我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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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 請你多保重"(即使是我不在的日子)
我總是這麼告別的...
但是不熟悉的痛楚,
讓我想起...
也許終結之時,
我沒能來得及告別.
死於非命...
光是想到這個辭彙,我就悲傷得難以自己,
為了留下的人.
我說的是被車子拖行數十公尺,身體支離破碎,
我說的是遭到急性感染,最後的日子只剩隔離,
我說的是在各種急救藥物無效.肋骨寸斷胸腔凹陷,
我說的是失蹤人口,你希望他還活著.又害怕他還活在某處受苦,
我說的是......
那都不重要了.
記得我到最後都還想念你們,
記得你們就是我所愛的人...
其他都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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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是孤獨.可憐.險惡.粗暴且短暫."
利維坦, 霍布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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